蘑菇圈(十)(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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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玛吹气如兰,说,那么,那个你刘叔叔家的丹雅呢。

副县长端详了他半天,说,我想问你一句不该问的话。

胆巴不言语,等他发话。

副县长说,听说你是一个私生子?

胆巴很平静,说,阿妈斯烱没有告诉过我父亲是谁。

副县长手指轻叩着桌面,说,美中不足,美中不足。好了,我告诉你吧,我家姑娘看上你了。

第三年的新年,他们家来了一个躲债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不甘心只是把采来的松茸卖给那些收购松茸的商人,他自己收购松茸,结果在村里收了一车价值数万元的松茸却在路上遇到泥石流,结果这些松茸没有乘飞机到达日本,而是眼睁睁地烂在车里,变成了一堆爬满蛆虫的臭烘烘的烂泥。他那些松茸都是从村子里赊来的,这个晚上,村民们都上他家讨债,胆巴见状,便把他带回到自己家里。

第四年,胆巴当上了副县长,还有了女朋友,但他回到家却长吁短叹,因为让他分管的商业系统在新形势下已经难以为继。照道理,市场开放搞活,一直在商业局工作的人应该更会做生意才是,可是,这些人偏偏不会,几乎在所有的方面,都在和那些个体商户的竞争中败下阵来。最后,商业局下属的百货公司,都分成一个一个柜台分租给那些雄心勃勃的个体户了。

第五年新年,是阿妈斯烱不开心,因为她失去了一个蘑菇圈。松茸季节里,她被两个同村人跟踪了。每一次,他们都赶在她的前面采走了新生的松茸。后来,他们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只要松茸商人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地奔上山去,他们都等不及松茸自然生长了。他们采走了她的蘑菇使她心疼,更让她心疼的是,当他们等不及蘑菇自然生长时,便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提着六个铁齿的钉耙上山,扒开那些松软的腐殖土,使得那些还没有完全长成的蘑菇显露出来,阿妈斯烱赶上山去时,他们已经带着几十朵小蘑菇下山去了。新年的晚上,阿妈斯烱心疼地对胆巴说,人心成什么样了,人心都成什么样了呀!那些小蘑菇还像是个没有长成脑袋和四肢的胎儿呀!它们连菌柄和菌伞都没有分开,还只是一个混沌的小疙瘩呀!阿妈斯烱哭了,她说,记得吗?你说书上说蘑菇的种子叫孢子,我看到那些孢子了!

阿妈斯烱的确在栎树树中看到了蘑菇圈被六齿钉耙翻掘后的暴行现场,好些白色的菌丝——可以长成蘑菇的孢子的聚合体被从湿土下翻掘到地表,迅速枯萎,或者腐烂,那都是死亡,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枯萎的变成黑色被风吹走,腐烂的,变成几滴浊水,渗入泥土。那都是令人心寒与怖畏的人心变坏的直观画面。

胆巴便想起了舞会上那个眼光明亮的姑娘。

副县长又说,好吧,你们可以交往交往,不过,你要记住,我们可是规矩人家!

他就开始了和副县长叫做娥玛的女儿的交往。娥玛是组织部的一般干部。第三次见面,就坦率地告诉胆巴,她父亲说,要么自己努力进步,要么找一个进步快的丈夫。她怀着柔情说,我是一个女人,我愿意选择后者。

胆巴很吃惊。吃惊于这个姑娘能将这功利的坦率与似水柔情如此奇妙地集于一身。交往日久,拥吻,缠绵,彼此探索身体时,娥玛对着他的耳朵呢喃,你说我能不能把你脑子里别的女人赶走。

胆巴说,已经只有你了。

那一年,胆巴心里萌生一个想法,在村子里成立一个松茸合作社。一来,集体议价,可以防止游商压级压价;二来,订立保护资源的乡规民约共同遵守。

县长和书记都支持他的想法。

县长说,你的老家机村盛产松茸,也是资源破坏严重的地方,就在那里搞个试点。

那一年,胆巴在五一节结了婚。

不是当年刘主任介绍的那个姑娘。这个姑娘是胆巴自己在文化宫的舞会上认识的。姑娘的父亲就是县里的副县长。那次舞会上,那个姑娘说,我知道你就要成为我父亲的同事了。一次,他到县里开完这位副县长召集的协调会。散会时,他都走到门口了,副县长发话,胆巴局长请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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