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回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深三尺许(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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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模糊里一块儿秃。

晦暗月色,照不明豆腐陈的脸,那张脸倒是辛劳作业的人的脸,黝黑,皱纹,平凡无奇,平凡得一转头,就能把这张脸给忘到脑后。

这张脸和这手是极不配的,但唯独细细看,这张脸上那眼珠子是极漂亮的,星河璀璨,仿若藏纳寰宇。

哗啦。

门开了,一股冷风夹裹着雪片吹进来,一个身着大氅的人牵着一匹马进来,那匹马一进这院子,就活生生变成了一个穿着短打棉袄,容貌清俊,发丝和皮肤都是惨白的人。

京城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

这是个晦涩的雪夜,烈酒不低祁寒,送不去彻骨战栗,月色照不明街巷,抹不掉那暗影里泛出来的赤红一片。

这一年没个好年景,这一年这座城市,遭遇了太多离奇的事情,太多悲愤的事情,垂老的帝国,君王也缠绵病榻,锦绣的河山,豺狼也露出狰狞。

这隆冬月末里,豆腐陈胡同口,那做豆腐的铺子竟还未关,一个穿得严实,裹着一身蓑衣抵雪的人,把切成两寸见方的豆腐块,搬到院子里冻起来。

细嫩幼白的豆腐,遇见这凄冷无比的天气,一瞬间开始结霜冷凝,几乎能听见冰封肌理那嘁嘁喳喳的声音,很快,豆腐块儿就变成了乳黄色,露出了蜂窝一样的孔隙。

这人若是街坊邻里瞧见了,定然会认出来,这就是豆腐陈家里的伙计,一个“阴天乐”,也就是,患有白化症的人。

谁能想到这人是一匹马!

那牵马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微微一笑:“你这张脸的欺骗性还真强大。”

那正码着冻豆腐的人,有一双和豆腐一样白的手,手指修长有力,但皮肤细腻,指甲干净光润,看着绝不像是久于劳作之人的手。

这豆腐陈胡同,原本是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巷子,混居着附近各色人等,因离钟鼓楼近,有外地的客商借居,人一向是杂乱的。有红过几年的黄花流莺,也有过气的戏子伶人,还有陕西来倒卖石材或者关外兜售散碎皮货的零头商人,以及落魄的世家淘汰下来的仆役管家。

住的人多了,这地界就需要一个名字,好歹让人家客商采办货物,可以报出送货的地点,于是,因为这胡同里口不远这家豆腐铺子味道极美,铺子东家姓陈,因此这胡同也就叫做了豆腐陈胡同。

码着冻豆腐的人,就是豆腐陈。

豆腐陈抬起头,看了看半天挂着的毛月亮,那黯淡的月色,在下雪的猩红天空里,像是一块儿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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